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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食農業技術】產糧區農戶“零存糧”糧食安全隱憂初現
2012-09-22
產糧區農戶“零存糧”糧食安全隱憂初現
農戶存糧在我國糧食儲備體系中占有重要位置,長期占比約為50%。然而,《經濟參考報》記者在豫魯皖粵等地調研時發現,隨著糧食生產連年豐收,廣大農村“藏糧于民”的格局發生明顯變化,產糧區農戶“零存糧”現象增多;另一方面,受產業轉移等因素的影響,沿海大量務工人員出現回流,糧食消費壓力悄然向內地轉移。
業內人士表示,上述兩種變化相互疊加,或將改變長期以來形成的產銷區糧食消費格局,給國內糧食安全提出新的挑戰。
農民存糧意識越來越淡
和前些年比,現在老百姓家里存糧的越來越少了,為了圖省事,加上急著外出務工,很多人都是地里收地頭賣。
驕陽似火,在中儲糧安陽直屬庫滑縣庫區收購點,42歲的農民張登云正揮汗如雨,忙著從車上卸糧食。這位來自河南滑縣王莊鎮的種糧大戶告訴記者,當天一共拉了6000多斤小麥過來,家里還有10多萬斤沒有來得及賣。
“和前些年比,現在老百姓家里存糧的越來越少了,為了圖省事,加上急著外出務工,很多人都是地里收地頭賣,我是種糧大戶,但賣完以后家里也沒啥存糧。”
在山東省兗州市小孟鎮李家樓村,村民張其文介紹,早幾年開始,自己家里就不存糧食了,今年的小麥也是一次性賣光。
“存糧不是件容易事兒。一是咱院子小,地方不夠;二是三放兩放,一過夏天,蟲咬鼠嗑,斤秤也不少失。”張其文說,“還有,村里青壯勞力都出去打工了,二次賣糧的時候想找人幫忙都難。再說了,這糧食不像樓房那么有升頭,存來存去,漲不了幾分錢,劃不來。”
中儲糧安陽直屬庫黨委副書記尚社民介紹,根據測算,當地老百姓目前賣“地頭糧”的在40%左右,而且近年來這一比例還在增長,由此說明農民存糧意識越來越淡了。
據了解,農戶存糧在我國糧食儲備體系中占有重要位置,長期占比約為50%。
但國家糧食局的一項抽樣調查顯示,近年來農戶存糧趨于下降:有61%的農戶存糧只夠7個月所需的口糧;有10%的農戶存糧只夠維持3個月的消費需求;另有29%的農戶甚至不存糧或很少存糧。
江西余干縣楓林灣村一共230戶,是一個遠近聞名的產糧大村,但該村目前存糧農戶不到30%。
村支書吳順太介紹,前些年因為擔心糧食漲價或者出現災荒,家家戶戶都存口糧,多的甚至一年都吃不完。“現在打工一天掙上百塊錢,夠買幾個月的饅頭,加上糧食連年豐收,很多人認為有錢就行,沒人覺得會鬧糧荒。”
今麥郎面粉兗州有限公司辦公室主任趙雙林告訴記者,在農民“零存糧”現象增多的同時,除了國有糧庫外,現在手中糧食*多的是小商小販等糧食經紀人,“公司附近的大安鎮前道義村,一個小販今年就收了600噸糧食。”
內地糧食消費可能形成“兩頭堵”
當前農戶“零存糧”現象的增多,以及外出務工人員的回流,可能給內地糧食消費形成“兩頭堵”的局面。
“從‘藏糧于民’到‘零存糧’,這樣的變化不容忽視。”
華南師范大學“三農”與城鎮化研究所所長胡靖認為,在市場經濟環境下,如果不發生大的糧食危機,依靠市場基本可以解決糧食問題。
“但是當遭遇糧食歉收或大的災害時,一旦市場供應減少或價格異常上漲,容易引發搶購甚至恐慌,甚至威脅社會穩定。尤其是一些地處偏遠、交通不便的農村地區,一旦發生糧食危機,如果農戶家庭沒有存糧,而外界糧食難以送達,后果不堪設想。”
產區農戶“零存糧”增多的同時,《經濟參考報》記者在糧食銷區采訪發現,近年來,受產業轉移、城市化進程加速等有關因素影響,東南沿海城市吸納的大量內地勞動力出現回流趨勢,產銷區的糧食消費形勢也隨之悄然調整。兩種變化相互疊加,給當前的國內糧食安全提出了新的課題。
華南師范大學“三農”與城鎮化研究所提供的數據表明,2009年珠三角地區外來人口為1803.89萬人,較之2008年減少了51.48萬人。
“這一變化,意味著珠三角地區外來人口增長的拐點已經到來,將緩解珠三角地區糧食安全的壓力,也意味著內地糧食安全壓力的增大。”胡靖說。
春江水暖鴨先知。南方糧油市場經理蔡煥元介紹,早在2005年前后,市場每天交易量達4000噸,從2008年以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今年截至目前,平均每天的銷量僅有2200噸,跟高峰期相比下降了近一半。
“隨著外來人口的波動式下降,糧食消費往內地轉移是大勢所趨,市場想回到曾經的高峰期已經不可能了。”
安徽省糧食局副局長戴紹勤表示,由于我國糧食連年豐收,從主產區的角度看,不光農民儲糧備荒的意識淡了,不少地方政府對保障糧食安全也存有“輕率的樂觀”。而當前農戶“零存糧”現象的增多,以及外出務工人員的回流,可能給內地糧食消費形成“兩頭堵”的局面。
地方糧食儲備應走出“計劃模式”
面對農戶“零存糧”現象的增多,以及當前產銷區糧食消費形勢的變化,有關專家表示,當前仍要高度重視“藏糧于民”的穩定器作用;同時應立足農村實際,保持和擴大農戶的糧食儲備規模,改善和提高農戶存糧質量。
國家糧食局科學研究院研究員丁聲俊認為,破解農戶“零存糧”問題,一方面要加大宣傳力度,讓農民充分意識到未來糧食供求可能面臨的嚴峻挑戰,重新喚起農民存糧備荒、保障糧食安全的意識;另一方面也要創新農戶存糧思路,針對不同區域、不同品種、不同規模、不同性質的農戶存糧,采取不同的存糧形式。
“在農戶分散的山區,因為交通不便,服務較弱,要大力提倡農戶自己存糧。國家給予支持,糧食部門也要普及一些實用簡便的存糧方法。”丁聲俊說,“在糧食主產區,則可在完善制度的基礎上,積極鼓勵糧食購銷企業通過‘糧食銀行’等形式,開展代購、代銷、代儲和兌換業務,還可以通過建立農民*合作社,實行農戶糧食集約化儲存,讓農戶儲糧的形式更加多元化、更具操作性。”
據了解,從2007年起,我國糧食部門就啟動了農戶科學儲糧工程,目前已在25個省份為500多萬農戶配置了新型儲糧裝具,每年為農戶減少儲糧損失59萬多噸。
戴紹勤認為,在新形勢下,各地政府應重新審視此前的地方糧食儲備制度,有針對性地做出調整。
據了解,國內產區一般根據其非農人口3個月口糧的供應量進行糧食儲備,銷區則增加至6個月。但一些地方糧食部門反映,這一規定只是指導性的,各地在具體操作時帶有很大的隨意性。和銷區相比,由于離田頭近,加上財力所限,產區政府的儲備意識向來比較淡,有的儲備量甚至達不到規定標準。
戴紹勤說:“地方政府應加大對儲備的重視,增強地方儲備力度,而且要加大對成品糧和方便食品的存儲,一旦出現問題,能隨時進行應急調控。”
還有專家建議,在城市化進程加速推進的背景下,相關部門應在人口結構變化與糧食儲備之間建立起一套相互銜接的監測預警體系,以避免簡單的計劃式調控,更好地提高糧食安全保障系數。
國內外糧市關聯度加大 糧價傳導值得警惕
連日來,由于受美國旱情等異常氣候影響,國際主要農產品價格持續大幅上揚,大豆、玉米兩大品種期貨價格均刷新紀錄,小麥價格也聯動上漲。相比之下,目前國內糧價整體平穩,所受國際影響有限。
盡管如此,有關專家指出,在全球一體化大背景下,近年來國際國內農產品市場關聯度日漸提升,國際糧價對國內糧價的傳導作用越來越明顯,此間出現新的動態,以及暴露出的有關問題亟待引起關注。
國際市場糧價對中國市場影響漸深
從2012年6月份開始,作為世界*大農業生產和出口國的美國,中西部地區遭受50多年來的罕見干旱天氣。由于預期玉米、大豆將大幅減產,相關品種的國際糧價隨之走高。
此前,2006至2008年、2010至2011年發生的兩次國際國內糧價波動也令人印象深刻。
2008年,國際糧食價格延續前幾年的上漲勢頭,大幅攀升。聯合國(微博)糧農組織的統計數據顯示,全球糧食價格2006年、2007年分別上漲了12%和24%,2008年前8個月漲幅則超過50%。相比之下,當年國內糧價未有太大變化,總體市場平穩。
時隔兩年,2010年7月,美國芝加哥期貨交易所小麥價格暴漲42%,創半個世紀以來*大單月漲幅;歐洲市場小麥價格上漲近50%,為30年來*大單月漲幅。在國內,以小麥、玉米、豆類為代表的農產品價格則隨之波動,保持穩中略漲態勢。
“世界糧荒,中國不慌。”業內人士指出,在糧食安全方面,由于我國始終堅持自給自足的立場,加之國家對糧食價格一直以來進行的調控措施起到了削峰填谷的效果,使得國內糧價波動幅度遠低于國際市場。
但從近年來多次的糧價波動看,國內外糧市的關聯度也明顯提升。國家發改委價格監測中心總經濟師朱險峰說:“從我國加入WT O以來,國際糧價對國內糧價的影響是事實存在的,影響程度也是越來越大,國內外市場糧價走勢呈現出越來越大的一致性。”
曲線傳導波及主糧現象值得警惕
針對上述幾次國內外糧價的波動軌跡,有關專家分析指出,除了凸顯出國際國內糧價聯動性逐漸走高這一共同趨勢外,每一輪價格波動的誘因、國際糧價對國內糧價的傳導路徑及影響又有所不同。
中華糧網高級研究員柴寧表示,以2008年國際“糧食危機”為例,當時美國使用玉米發展生物燃料,有關農產品需求量大增,加上天災使得美、澳等主要糧食出口國產量下降,多種因素疊加導致全球糧價普漲,但糧價高漲很大程度還是緣于高油價的傳導作用。
“對比2008年,自然災害成為今年糧價上漲的導火索,而糧價繼續上漲的后續推動力將主要源于災害天氣導致的糧食供需失衡,以及美國、巴西等國燃料乙醇的高速發展。”柴寧說。
鄭交所市場部分析師施利敏指出,由于全球糧食供求格局日益處于一種微妙的、堪稱“鋒刃上的平衡”,一有風吹草動很容易放大供給的不足,相關誘因包括經濟增長過熱、投機、自然災害等,甚至某一糧食出口國的臨時政策也會引發席卷全球的“蝴蝶效應”。
2011年春節后,受干旱天氣影響,鄭交所強麥1109合約短期內急速走高,單日漲幅沖破3000點,*高漲至3110點,當日成交量接近百萬手,持倉量逼近30萬手,幾乎是節前*后一個交易日的三倍。但一場大范圍降雨過后,強麥期貨連續下跌。
合肥國家糧食批發交易市場分析師葛亮指出,這種“過山車”行情是典型的資本借助天氣題材炒作所致。
“在國內糧價進入上升通道的大背景下,游資借助各種題材炒作預期,對市場的擾動效果越來越明顯,炒作對象也已經從大豆、玉米,擴大至小麥、稻谷等主糧品種。”
除了誘因多樣外,由于各糧食品種之間的替代效應,國際糧價對國內糧價的傳導路徑也出現了新情況。
安徽省糧食局副局長戴紹勤表示,今年啟動托市收購后,國內小麥價格穩中有升,受國際影響不大。但從長遠看,由于小麥玉米價格倒掛,國內小麥替代玉米作為飼料的通道已經打開,各品種間可能產生聯動漲價效應。 “數據話語權”缺失不利糧食安全
專家指出,隨著國內外糧市關聯度日趨走高,每一輪糧食價格的傳導和波動,都伴隨著“數據話語權”的博弈和較量。但由于國內“數據話語權”的乏力乃至缺失,往往給糧食調控和市場穩定帶來不利影響。
以2004年的“大豆危機”為例,當時美國農業部先調低、后調高大豆產量,造成大豆價格從暴漲到暴跌,我國大豆產業由此蒙受重大損失。
朱險峰認為,長期來看,我國糧食市場與國際接軌的趨勢不可避免,政府調控也要以此為根基,而不能重回計劃經濟的老路。
“概括起來,兩個市場的傳導無非是實體的進出口和非實體的信息及其產生的市場信心和預期,而進出口國家一直實行配額制,因此非實體的信息將是今后兩個市場傳導的關鍵點。”
《經濟參考報》記者在采訪中注意到這樣一種現象:無論是糧食加工企業,還是有關產業研究機構,相關人員在分析糧價走勢時,無一例外都要提到美國農業部定期發布的報告。
中華糧網信息部研發總監張智先說:“在國際農產品市場上,美國之所以擁有強大的話語權,不僅因為它是全球*主要的農產品生產國和出口國,還在于其建立了一套足以影響國際糧價的數據體系。相比之下,當前國內有諸多部門檢測農產品生產和價格信息,但很多時候是低水平重復建設,數據的可靠、及時、公開缺乏有效保障。”
河南省農業廳總經濟師魏仲生表示,要保障我國糧食安全,除了堅持立足自身,繼續加大對農業生產的投入外,還要大力發展農產品期貨市場。
“與此同時,應利用當前農業規模化、信息化和現代化加速推進的契機,逐步建立起中國的農業數據體系和權威、統一、系統的發聲渠道;要健全完善糧價和成本監測體系,拓展糧食信息收集渠道,擴大信息來源,并加強國際市場糧價監測與國內糧食價格預警機制的銜接。”
國家糧食局政策法規司司長顏波表示,在國際國內農產品市場日漸融合的情況下,還應充分利用兩個市場,合理運用W T O規則,加強糧食領域多層次的國際合作,完善糧食貿易政策。
種糧大省:40歲以下散戶種糧積極性幾乎為零
正值夏管時節,《經濟參考報》記者來到黑龍江省肇東市宋站鎮曉光村,令人詫異的是村里幾乎見不到青壯年勞動力,有的人家房門上的鎖已生銹,顯然很久沒住人了。穿過兩條街,終于見到了55歲的本村農民王淑華。“今年種了23畝地,家里人都在外面打工呢,親戚也幫忙照看著地。”她說,村里一半以上人口都在外地打工,大都是婦女和老人種地。
上述情況不是個案。江西省吉水縣金灘鎮塘下村當了20多年村支書的劉學澤眼看著村里種田人越來越少。“全村一共430多戶,2003年村里還有一半農民在種田,現在只有120戶種了,還多是村干部、小組長和老人,40歲以下的人種糧積極性幾乎為零。”
記者近日在豫、魯、贛、皖、黑、粵六個主要糧食產銷省的多個村莊蹲點調查發現,支撐我國糧食生產連年豐收的種糧主體正快速進入轉換期。一方面因為比較效益低,散戶“40歲以下的人種糧積極性幾乎為零”;另一方面由于形成規模效益,大戶種糧積極性高漲,但也存在土地流轉后從事非糧化生產的苗頭。
散戶為什么不愿種糧?黑龍江省安達市羊草鎮安樂村村支書李硯說,雖然這幾年糧價漲了,但幅度很小,遠不及種地成本漲得快。現在和農業稅取消時比,每畝地用肥增了70元,用種增了40元,加上機耕等各種費用,每畝投入從原來的220元漲到現在的400元左右。雖然種地成本翻番,但糧食產量增加不多,每畝五六百元的收入只抵上打工三四天掙的錢,真是“辛辛苦苦忙一年,不抵一月打工錢”。
一些農民認為,如果種糧比較效益持續走低,越來越多的散戶將會退出種糧舞臺,他們的下一代也將徹底遠離土地。更多耕地流轉到種糧大戶手中,大戶成為今后農業生產主力軍。
相比散戶,大戶可以形成規模收益,種糧積極性較高。廣東省惠州市橫瀝鎮矮陂村村民潘偉平十五年前就開始規模化種田,那時他們夫妻倆種了50畝地,家里的車、房子都是靠種地收益買的。潘偉平說,現在種了80畝地,雖然人工、農資都在漲,但糧價也漲一些“一年能賺五六萬元。”
記者從走訪的多個村莊了解到,種糧大戶承包的土地規模整體上呈擴大趨勢。不過,隨著大戶種糧積極性走高,土地流轉速度加快,應警惕土地流轉后非糧化的傾向。河南省滑縣留固鎮東留固村農民耿愛麗今年種了398畝小麥,其中一半套種了辣椒。坐在自家門前,耿愛麗給《經濟參考報》記者算了一筆效益賬:“如果不套種,按雙季畝產一千斤麥子和一千斤玉米算,每畝凈收入300元。套種后雖然小麥畝產減少100斤,但能多收入3000元。”耿愛麗說,全鎮10多個種糧大戶都這樣套種,“按照現在的包地費用,只種小麥、玉米,再有能耐的人也賺不了多少錢”。
那么,將來誰種地?如何把地種好?
一些村干部認為,為避免農民因種糧效益低而棄耕,解決傳統種糧主體離開農業生產出現的“誰來種糧”問題,應扶持種糧大戶和農民*合作社等新型糧食生產經營主體,使其有能力流轉土地。并在糧食補貼、農機補貼等方面向這些生產經營主體傾斜。通過他們推動規模化種植、統防統治病蟲害,提升耕地質量,挖掘增糧潛力。
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國仍將有大量散戶種糧,大戶在農業生產中也會有越來越細化的需求。所以,應培育農業托管隊等可以提供社會化服務的新型農業服務組織。
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研究員李國祥認為,讓具有明顯種植優勢的新型糧食生產經營主體來種糧,這是一個方向,但并不意味著讓農村小規模家庭的主婦,或者老年人都放棄種糧。我國未來糧食生產經營主體格局應該是多數家庭種糧滿足自給性糧食需要,但不以糧食生產為主要收入來源,而商品糧的提供者則是新型糧食生產經營主體,由他們發展現代糧食產業,確保糧食市場供應。